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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方十四郎中心向】曇天

江户正值雨季。层云中偶尔显露一片漆黑的湿重,好像大群乌鸦振翅欲飞,又很快群散在飘落的细雨中。烈日终日无踪,但地面上连绵不断地升腾起热气,蒸得人衣衫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是雨。土方十四郎出门时,上一场雨刚刚停住,空气和大哭之后的孩童眼珠一样干涩,连带整个街道上的声音都仿佛化在雨中淌走似的,显示出一种喑哑的无。


他穿一身暗色青柄和服浴衣出门,抱着双臂,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行走的身形好似竹枝一般,木屐踩着路上一层浅浅的湿泥,却一步也没有滑动。黑发垂下来,眉目又不如身形坚定:眼睑敛了一半,叼烟也漫不经心,整张脸浮出的懒意近乎落拓的青灰色调。他走了很远了,之前走得急时一层薄汗下来,又在这样的步子里缓慢风干,浴衣的背部还能隐隐显出两片肩胛骨间的汗渍。


土方十四郎任刀鞘撞击着他的腰带,一下一下,几乎要打出韵律来。


歌舞伎町不比山上树木葱茏,一场雨就能洗刷如新。雨水的腥气会堆积在建筑中,一场接一场之后,终于让砖石显出旧来。这条路土方执勤时走过许多遍,没有一遍有闲心去望脚下的砖石,毕竟领队时纪律无情,战斗时刀剑无眼。他想,在武州的那个刺头十四走路也不看路,满心满眼都是剑和武士的美梦,为此头脑没有一刻不在拼命转动,和虚空中的一个又一个敌人作战。转眼到了真选组已经是幕府一大倚仗的时代,近藤安坐局长的位置,而总悟也天天自在地杀来杀去,这些美梦实现的瞬间,他偶尔也能有这样放空的日子,在街上晃晃悠悠地走路,几乎心无杂念地看着一切。日常是永远不会破灭、永远不会结束的,对他而言是无比珍贵的停滞。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此时虽不下雨,却还是可见慎重的妇人持伞缓行。偶有小孩子结成群的,穿雨鞋专拣水坑重重踩过。万事屋的小姑娘撑着花伞骑在那条大狗上飞驰,一脸兴奋地从他身旁掠过去,他也点头兀自打了招呼。


天暗下来了,却还没暗到町内的店铺亮起灯箱的地步。或许是雨天的缘故,天空上的色彩逐渐丰富起来。借着夕日残余的光,土方眯起眼睛,手从浴衣的袖中抽出来,点着了另一支烟。


尽管头脑一直在思考,除了执念与挥剑的经验外,这些年也并没有什么思想生根。他不需要思想,思想只会阻碍人的生存,使他像伊东那样陷入危险的境地。伊东的死状是很容易被记起来的,最后真选组已经留了体面的死法给他,但被攘夷浪人生生扯去的右臂和躯干上蜂窝一样的弹孔依旧叫人唏嘘。土方不害怕躯体残破的死亡,那是他可以预见的未来之一。只是到了终结一刻才恍悟自己苦苦追寻的事物,意识到先前想法的错误,在他看来那种死法太残忍。有了思想,就会有思想的改变,不断依据虚无缥缈的想法做出实际选择的人,就像不断变更下注的赌徒,正误便是输赢,得失太过精准,他不在那种生存之道上徘徊。


第二支烟燃断了大半截。不知何时,土方已走到町外去了,方才朦胧的山野此刻一览无余地显露在他面前。一路上水汽从空旷的状态积累,渐渐也含在空气里,垂出欲滴的饱和。传说亡者的灵魂容易聚于山阴处,在潮湿的雨夜里突然显形,吊死的舌头伸出十几厘米,断头的则抱着头走路。要下雨了,天空变成了铅灰色,乌鸦的翅膀在夜里伸展开,他不由自主地滑向那些关于鬼魅的想象。等到他们在脑子成了混沌的形状,夏夜的风痒痒地拂过领口和脚踝,土方的身子登时一凛。他无意识地甩甩头,好像能把那些幻象甩出去似的。但沾染恐惧情绪的人和掉进缸里的泥鳅没什么区别,都是难以出逃。土方猛吸了一口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鬼要来找他算账。


好狼狈啊十四,鬼之副长竟然怕鬼。


他在心底学着万事屋眼镜仔的语气吐槽自己,企图从中获得一点胆气。已经上了登山的小道了,他不愿意承认他不敢回头看。


要下雨了,十四,该回去了。


他一面这么说,一面脚步仍不停地向林中深入,甚至走得更急更快了,好像是被那沙沙作响的深林吸进去一般。密密麻麻的树叶舞动起来有种诡异的时间错乱感,它们联合形成令人悚然的庞大整体,凝视着这个冲向腹地的人类。莫名的躁动和耳鸣袭击了他,他实在不愿就这样逃回去。


为什么还要往前走呢,天已经黑了,回去吧。


他的手指攀上了刀柄。


“混蛋,随便是什么东西,都给我出来!别再装神弄鬼了!”


回不去的,就像落到地面的雨一样。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杀死任何一个人,现在不会后悔,以后身躯残破地死去也不会,所以尽管来吧。我还是会继续,为了近藤,为了总悟,为了已经死在我手上的人……为了——真选组。


一道黑影伴着炸开的惊雷从土方身边扑过,他一声怒喝而出,借着电闪刹那的亮光挥刀斩出,同时闭上了眼睛。在极亮与极暗的交替中,他感到刀刃毫无滞涩地在破开什么东西,没有鲜血与骨肉的柔韧感,但他依然漂亮地完成了这一剑。风与冷铁吻合地相迎,刃段由于摩擦发出欲燃的温度,身体弯曲到极佳的发力角度——完全空白、纯粹的一剑,不带有任何事先思考与顾虑。这样的招式已经在他手中挥舞过许多次,所有死生之间的跨越,必须由超乎常人的直觉与执念完成。


他感到脸上一点湿润。下雨了。


土方收刀回鞘,拢手点着了第三支烟。他没有低头看刚才斩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反正既不是人又不是鬼,总不能是天照大神的分身。之前那股想要进入林中的骚动消失了,他的呼吸重新稳定下来,望向天空时感到些许的冷意。细雨飘摇下来,土方发梢的末尾已经被濡湿了,有几缕垂下来贴在额头上,浴衣的颜色也愈发深沉。一只燕子迅速地,从低空飞过。


伊东死时,土方曾见到过一些难以言喻的金色丝线。那是对伊东的处决的开头,在无比沉重的气压信号下,雨是有征兆的暴动。在成千上万滴雨水走过的路径里,在浑浊天地的透明之中,金色丝线若隐若现地浮动着。开始他疑心是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睁开,那些闪闪发光的存在并没有褪去颜色,反而愈发清晰地蔓延,直到贯穿伊东与真选组众人的心脏。他捻起丝线如捻起琴弦,心脏被琴弦上无名的曲调拉扯着,一时间竟有鲜血淋漓的痛感。他不能说顺着那些血色,他看见的另一些模糊的、尚未成形的丝线通向何处。


近藤转头来看他,已经哭得涕泗纵横。


天幕快完全黑下来了。雨水隐匿在朦胧的黑暗中,香烟的火星迸出刺眼的光亮。土方悠悠吐出最后一口烟雾,仰望着,看那些悬浮的颗粒被雨水打散。他整理了下浴衣的柄带,然后转身将山林抛在脑后。真选组的副长该回去工作了。


他没有带伞,在这样的阴天里,他也不愿撑伞。









我流史同女反相搞银魂的中心向短打,没情节,无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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